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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龙马夜读】人物二题

来源:​区作协 发布时间:2020年08月13日 20:35

(中篇小说《西部人物谱》摘选)

◇龙马潭区  张佑迟

狗剩

狗剩上面有姐仨哥俩,不幸的是俩哥早已夭折,仨姐也只长大了两个。他一生下地爹妈就说,给孩子取名狗剩吧!爹妈的意思是说别都让狗给叼走了,给剩下一个儿子吧!在北方农村,乳名叫狗剩的并不少见。爹妈狗剩长狗剩短地把他叫大了,真名反倒让人忘了。

狗剩十八岁那年,全国闹饥荒。爹说这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,听说新疆这地方能混饱肚子,我们爷俩去了要是好,回过头来就接你们娘仨。这年,狗剩跟着爹闯了新疆。到新疆后,狗剩对爹说,爹,往后再别叫我狗剩了,老大不小的人了,人家听着多不好。爹说,你是我们家单传的独苗,我和你娘怕你死了才给你取这名,狗剩这名字我要叫一辈子。在单位,狗剩除了工资册上写大名,大家只知道叫他狗剩。

狗剩平时话少,这倒不是他性格内向,他老爱在别人说话的时候琢磨事情,而且基本上还能琢磨到点子上。比如挖渠,别人是先挖,然后按一定的坡度把上面的土铲到渠底,再从深深的渠底一锨一锨地往上撂出去。把地面上的土铲到深深的渠底然后再撂出去,这无疑是脱了裤子放屁,不仅劳动强度大,撂起来还慢。狗剩却不,他挖一层铲一层撂一层,不从下面往上撂土,这不仅降低了劳动强度,撂起来还快。干活时,别人用百斤的力气,狗剩只用八十斤就够了,因此,别人干一天的活,他狗剩只要干大半天就能完。

爱琢磨事本来无可非议,但狗剩琢磨的事并非件件都是正事,有时他也爱琢磨一些歪歪点子。

那年,河南有个什么西北大杂技团的到团里演出,一看那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,就知道这是个跑江湖的杂耍班子。尽管如此,演出仍是场场爆满。节目中有个“木箱换人”的魔术,狗剩只看了一场就看透了其中的门道。

魔术是这样的:魔术师先将一个小伙子装入麻袋并扎上口,然后放入箱中盖上、上锁,并在箱盖的四角钉上钉,最后用绳子把木箱严严实实地捆了。光这一过程就非常复杂。魔术师这时把两边的幕布往中间一拉,幕布中间就伸出一个姑娘的头来。魔术师千呼万唤从台下请上来一个观众,等那人羞羞答答走到台上,魔术师告诉他,说等会儿他喊一、二、三时务必请他抓住姑娘的头发,说要是慢了,姑娘就会钻进了木箱里去。魔术师尽量磨时间。魔术师喊了一、二,就是不喊三,过一会儿他再问,记住了没有?上去的人说,记住了。魔术师再喊一、二,把个三字拖了半天才突然喊出来,上去的人一走神,一把抓住的不是姑娘,而是箱子里的小伙子。魔术师又和你磨,说刚才你为什么不把姑娘抓住?等他磨够了,才叫把幕布拉开,这时他才去开锁、起钉子、开箱子、解绳子,箱子里放出来的果然是刚才那位姑娘。狗剩一琢磨,马上就做出了这样的推断:那箱盖的中间必定有个活动的插板,这插板钉不住、捆不住。就在魔术师给你磨时间时,插板被拉开,袋口被解开,小伙子从里面出来,站在姑娘的身边。然后把幕布后的姑娘装入袋子,抱入箱内。魔术师在喊一、二时故意停一下,在二与三之间预留一个时间,这个预留时间的长短他们是约定好了的,在喊三之前姑娘缩回脑袋,小伙子把头伸出来。在喊三时,他们已经完成了角色交换,你抓住的当然是小伙子而不是姑娘。这时,魔术师再和你磨时间,等后面扎上袋口,插上插板,幕布才拉开,你看到的就是刚才的样子。狗剩在心里说,操,我非治了这帮人不行。

狗剩跟着看第二场。就在魔术师在台上对着观众千呼万唤的时候,狗剩嗖的一声蹿到台上,魔术师一看,狗剩只不过是一个傻乎乎的黑小子,心想拿捏拿捏这小子那不就是跟玩一样嘛。狗剩大智若愚般地呆呆站在台上,他根本不听魔术师的胡说,他一门心思在盘算魔术师在喊二之后,在二到三之间那个预留的时间里,他该如何恰到好处地抓住那姑娘。这时间既不能早,也不能晚,差一点点都不行。狗剩这人,心理素质特别好。时间一到,说时迟那时快,狗剩就在刹那间一把紧紧抓住了姑娘的头发。小伙子的头伸了出来,姑娘的头缩不回去,台上台下一下炸了锅。狗剩力气大,他左手顺势一拉,拉开了幕布。大家看到的情况是:箱子盖板的中间被抽开了,姑娘身子套着口袋站在箱子里。魔术一露底就算是彻底演砸了。因为狗剩用劲太大,把姑娘的头发抓痛了,等姑娘从袋里出来,她照着狗剩屁股就是一脚。演杂技的人腿上的功夫好,这一脚也把狗剩踢痛了,狗剩反过去又给她一脚,这样两人就在台上追得团团转地打。这时台上的人慌乱起来,台下的观众又都站了起来,笑声、叫好声、口哨声此起彼伏跟开了锅似的。真是好戏连台,把观众笑得前俯后仰算是大饱眼福。这个河南搭班子杂技团再也演不下去了,第二天就灰溜溜地走了。

文化大革命期间,狗剩和稀泥没有参加造反派,他老往城里跑成天不回家。城里大街上到处都是大字报,都是传单,都是打倒谁谁谁的巨幅标语,大道消息小道消息满天飞。狗剩看不过来,听不过来,想不过来。不是今天谁上去,就是明天谁被打倒,今天谁是亲密战友,明天谁又是睡在谁身边的赫鲁晓夫。狗剩只能捉琢磨些小门道,他和大家一样琢磨不透大道理。狗剩想中国今天到底是咋了?这些连中国最伟大的政治家、思想家、革命家都弄不清楚的东西,狗剩自然也弄不明白了。不过,狗剩倒是悟出了一个道理,在这个野心家、阴谋家、大骗子争斗的年代,谁胆大谁他妈的就能。也不知是在传单上学来的,还是与生俱来的本性,一种蠢蠢欲动的东西在狗剩心里孕育着、激荡着。这种东西在狗剩的心里逐渐被放大,以至于使狗剩完全不能自已。

那天他正好在街上撞见造反派押着一伙人去开批斗大会,他便跟着进了会场。每个人都有一种比较固定的思维模式和较为相似的行事方法,狗剩亦然。狗剩扯了扯身上那身军便服,整了整帽子,便走到台前,他要把激荡的思想转换成行动。他一步步走向台子,开始他想像那次看杂技一样嗖的一声蹿上台去,但他又觉得这样太鲁莽。这时他又绕到台后,大摇大摆地走到台上。他走得那样从容,走得那样有气度,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敢拦他。他径自走到麦克风前,立住了脚。台下几千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镇住了,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台上的人也莫名其妙,这是从哪里钻出来个人?正当大家还没有反映过来时,狗剩对着麦克风说,同志们,同学们,你们好!我是中央文革的工作人员李卫青。大家给江青同志的信,江青同志已经收到了,我受江青同志的委托,今天专门到这里来看望大家。话一落地,台上台下一片欢呼,会场里有人在喊:向江青同志学习!向江青同志致敬!毛主席万岁!万万岁!狗剩不慌不忙伸出双手轻轻向下按,这个从电影中周恩来总理那里学来的动作,被狗剩学得惟妙惟肖。他接着说,毛主席教导我们,新疆的最大危险来自于苏联现代修正主义。同志们啦,大家一定要文斗,不要武斗。你们千万不要上坏人的当啦!大家一定要紧跟毛主席闹革命,要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。本来两派对今天的批斗会就意见不一,大家听了狗剩的话更觉得是上了另一派的当,会场里顿时乱了起来。正在狗剩自以为得计,准备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时候,台下一个人正慢慢地靠近讲台。这人叫四喜,是狗剩他们连队连长的儿子。他开始只是觉得这声音特别熟悉,好像在哪里听过,待靠近一看,嘿,这哪里是什么中央文革的,这分明是狗剩嘛。四喜冲上台指着狗剩就喊,他不是中央文革的,他是我们单位的狗剩,他是个政治大骗子。这一喊那还了得,大家一拥而上把个狗剩撂翻在地,好一顿拳打脚踢。

狗剩被造反派带回去审问,当然少不了拳脚相加。狗剩的脸也被打肿了,衣服也被撕烂了,晚上,他被关在三楼上。狗剩想,我要是不跑,这回非彻底完蛋不可。他想,三楼到地面最多七八米,今晚无论如何都得跑。于是他把窗帘布撕成了条,结成了一根绳子,趁下半夜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出来。他赶快跑出城,找了块苞谷地躲起来,昼伏夜出足足走了三天三夜,终于跑到了家。狗剩半夜三更去敲自家的门,只听见他老婆秧子问,谁?狗剩说,我。秧子问,你是谁?狗剩说,我是狗剩,你咋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呢!秧子早听说了狗剩的事,她赶紧把门给狗剩打开。她见狗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,衣服也破烂不堪,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,秧子抱着狗剩就哭。狗剩问,有啥吃的?秧子说,就冷馍。狗剩说,有冷馍就成。等弄好了,秧子才进里屋叫爹妈。妈先出来,爹却磨磨唧唧半天才出来。爹见秧子和狗剩他妈满脸都是泪,就嘿嘿一笑,说,哭啥哩,我儿子叫狗剩,连狗都不敢叼,造反派更叼不走,我知道咱狗剩早晚会平平安安回来。

爹喊了声,狗剩。

狗剩喊了声,爹。

爹说,你冒充那中央文革做啥哩?

狗剩说,他们能充大,我也想充一回大。

CK4

陈汉声对CK4——西科四——这个绰号深恶痛绝。

陈汉声的牙有点龅,虽然龅得并不厉害,但它却常常成为人们糟蹋他的笑料。人大凡生理上有这么点缺陷,就容易被人冠以什么豁豁嘴啦,瘸子腿啦,瞎子聋子之类的绰号。CK4这个绰号就是从陈汉声的龅牙上引出来的。

那时,我们国家的康拜因(联合收割机)都是从苏联进口的,其中最多是CK3、CK4两种型号,特别是CK4,因为是自动康拜因,它突出的收割台远远看去非常像人龅出的牙齿。不知哪位康拜因手灵感一来,说你们看陈汉声的龅牙像不像CK4的收割台?大家一看还真他妈的老鼻子的像,他陈汉声没招谁惹谁就冷不丁地得了个不入大雅之堂的绰号。

开始大家不敢当面叫他,可时间一长,大家有意无意就当面叫了出来。陈汉声只要听人叫他CK4气就不打一处来,他用武汉话骂了句“板板养的”,上去抓着就要打。时间长了,叫的人多了,他打也打不过来,骂也骂不过来,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,陈汉声也只好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这个让他气也不是,骂也不是的绰号。这也好比是一匹马,你开始把它架辕,它是又踢又咬,等你架过这么几次之后,它也无可奈何地乖乖就范了。

陈汉声是个孤儿,他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,后来考上了南京美术学院。就在他快毕业时,不知是哪里传出了个消息,说陈汉声的父亲是过去湖北省的一个厅长,临解放时跑了台湾。这个并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,可陈汉声却背上了黑锅,等分配工作时他没能回到武汉,而是被分到了江苏的一个县的文化馆,后来还下放劳动。陈汉声想,你们不把这个事告诉我多好,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,我就只知道共产党是我的亲生父母,这样,我报答父母一辈子,不就是报答党和人民吗?你们告诉我这个干什么呀!然而,现实毕竟是现实,陈汉生终于在这无攻不克无坚不摧的极左车轮下被碾碎了。后来号召移民新疆,这事本来与他陈汉声毫不相干,但在他坚决的要求下,还是来到了新疆。到新疆后,像他这样的美院本科生,无论咋说都可以留在机关工作,可陈汉声就是因为这个黑锅,他被分配到了基层连队劳动。

往后,我们就该叫他CK4了。

CK4个子高大,体格健壮,头脑也挺够用,只是他在经过这么几次人生与政治的折腾之后,似乎把这人世间的事情都看淡了,而且心理产生了逆反。连队打土块,别人一天能打七百、八百,CK4每天只能打一百。冬天打火墙给人挑土坯,别人一担能挑二十几块,他CK4一担挑八块。你急他不急,你骂他不理,反正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。那年粮食紧张,连里用苞谷芯子苞谷秆子磨什么土淀粉。CK4想,新疆又不缺粮食,你粮食都烂在仓库里了,你们装模作样磨什么土淀粉。于是他跑去问管理员什么东西可以做土淀粉,管理员还以为这个大学生要和他探讨什么好办法,还仔仔细细地给他讲解。CK4听了以后,说,你说大粪能不能做土淀粉?一句话把管理员噎得喘不过气来,管理员跳起来就给CK4一巴掌,谁知CK4早有准备,一把把管理员的手托住,两人在屋子里厮打起来。事情闹到了指导员那里。指导员马稷稷解放前读过几天私塾,文化虽然不高,但却是个气度非凡心中有数的甘肃汉子。他嘿嘿一笑,对管理员说,行了行了,你是老革命了,别跟他娃娃家一般见识,走吧走吧!等管理员走了,马稷稷才说,我说CK4你能不能学点正经的,你一肚子墨水真的要沤大粪?CK4把大牙一龇,照样嘿嘿一笑,说,我这哪里不正经?要说不正经,我这不正经也是让你们气出来的。马稷稷说,好了,去吧去吧!

那年冬天又是打火墙,CK4还是帮人家挑土坯,他一头挑了四块在那里晃晃悠悠地走着。他突然看见赶马车的大老王提了根鞭子走了过来,他见大老王头戴狗皮帽,身穿白板皮大衣,腰上系了根芨芨草绳,满脸胡茬子,好一个西北汉子的形象。CK4一阵狂喜,想,这个形象不能放过。他把担子一放就去追大老王,他一把拉住大老王,说,走,我给你画张像。CK4也不管大老王愿不愿意,硬把他推到自己的屋里。CK4取出画板,刷刷刷给大老王画了张铅笔素描,把个大老王画得惟妙惟肖。大老王自己看了也乐得不行。正在CK4忘乎所以的时候,那边打火墙的找不着挑土块的人了。人家好不容易把他找着,CK4说,不急不急,马上就好。正在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,副指导员罗兵来了。罗兵一看,这还了得,说CK4你这不是丑化社会主义是干什么?CK4说,这是艺术,你懂不?罗兵说,就你懂,你说这穿着白板皮大衣,腰间系着芨芨草绳子,满脸胡子巴茬的这是社会主义军垦战士的形象吗?我看这是解放前讨口要饭的叫化子。他们两人争执不下,官司又打到了马稷稷跟前。马稷稷一看,嘿,咋又是你CK4,这事大不大先不说,你CK4上班时间不好好干活倒干起这个来了。马稷稷把脸一沉,说,先回去上班,以后再说。罗兵也不是什么极左人物,只是样样事情有点较真。等都走了,马稷稷说,你这个副指导员咋屁大点事就往大里整呢!新疆这地方你睁眼看看,有国民党起义的部队,有解放初从北京上海来的的妓女,有全国各地来的劳改劳教,有发配来的右派,有支边有移民,有吃不饱饭闯了大西北的农民,三教九流五花八门都有。像你这个样子什么都上纲上线,你说咱们哪有精力来建设新疆?王震、王恩茂、张仲翰都不管的事,你天天惹这干啥?我送你两句话: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。做政治工作的,该马虎你就马虎点,别样样较真。CK4摊上马稷稷这样一个“马虎”的指导员,日子过得还真的马马虎虎。

由于CK4会写会画,文化大革命中各派组织都拉他,CK4一派也不参加,自己关起门来画画。这样他也就把各路神都给得罪了,不久就被抓进了“老牛班”(内地叫牛棚),当了牛鬼蛇神。他不是当权派,也没犯大错,因此他不写检查,不挨批斗。他光杆一人,抓不抓进去对他都一样,他无所谓。有一天,造反派突然客客气气把他请到刘政委办公室,又是倒水,又是拿烟,弄得CK4摸不着头脑。说了半天,他们就是要CK4脱衣服,说是要脱了衣服看看。CK4先脱外衣,后脱内衣,一层一层地往里扒,等脱到只剩一件棉毛衫时,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了。CK4一看这阵势,不脱了,说,你们这是牲口贩子要看皮毛要看牙口?要杀你们就杀要剐你们就剐,这衣服,我不脱了。他这一弄,搞得在场的人十分尴尬。此时你轻说不是,重说也不是。轻说了,若CK4是假的,这头头们的面子往哪儿搁;重说了,若CK4是真的,头头们又怎么下得了台。刘政委赶紧走过来,说,陈汉声,你脱吧! CK4知道,刘政委这个现役军人也是叫造反派把他从北京赶出来的,CK4瞥了他一眼,没把他往眼里放。这时,又过来一陈汉声不认识的军人,说,陈汉声,你先脱吧!等完了我再告诉你。陈汉声没办法只好脱,等他脱完了,众人往他背上一看,都说,真的,真的。那军人上来一把拉住CK4的手,说,好吧,陈汉声,我来告诉你。

军人告诉他,说北京有位中央领导,战争年代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了武汉,他没敢写真名,只在孩子的小衣服上写了个“陈”字。等解放了首长再来找孩子,可他再也找不到了。首长早些年工作忙没时间找,正好文化大革命到处外调,首长托人到武汉找,一查查到孤儿院,人家说过去有个孩子背上确实有个胎记,说这孩子叫陈汉声。于是首长就让人一路追踪,从武汉追到南京,又从南京追到江苏,再从江苏追到新疆。首长说,那孩子右上背有个像南美洲地图一样的红色胎记,而且胎记左边还有颗黑痣。我们看了,这些都符合,汉声,你就是首长要找的儿子。CK4眯着眼睛听着,仿佛做梦一般,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。这些年,CK4脾气已经相当狂躁。等听完,他把眼一瞪,说,他妈的,一会儿我是孤儿,共产党是我爹,共产党是我妈;一会儿我是国民党湖北省一个厅长的儿子,我生下地来就他妈的是个牛鬼蛇神黑帮坯子;一会儿我又是什么中央领导的儿子,又红得发了紫。你们给我告诉那个中央的混蛋,说他找的那个陈汉声已经死了,现在的陈汉声他妈的就是陈汉声,老子谁都不是,我就是我自己。

不管CK4怎么说,顿时,他便开始扶摇直上,满屋子的人都给他陪笑脸,都给他说好话。CK4哪里吃你这一套。他说,马上送我回老牛班,要不然,老子一头撞死在墙上,看你们怎么回去向那个老混蛋交代。说完,他拂袖而去。

作者简介:张佑迟,男,四川省泸州市合江县人,新疆作家协会会员,新疆书法家协会会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