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高   雁

一个偶然的机缘，我成了古蔺老车站最后一趟车的见证者。

眼前，安检停止，售票窗口关闭，大厅满室狼藉，空气中满是人去楼空的尘埃味道。零零落落的几个乘客待在站台上，司机出发前喊道：见证老车站的最后一班车出发！

此时的车站像一个垂垂病弱的老人，脸上沟壑纵横布满沧桑。它的确太老旧，早该谢幕了。物质，仅是老旧的一种，还有运营模式。随着私家车和拼车的兴起，愿意光临车站的人越来越少，在时尚人士眼里，乘坐班车出门简直就是老土的行径。不过，我却有一种班车情结，如同有人的绿皮火车情结一样。

班车行驶中，和眼前景物一起晃过的，都是深深浅浅的旧时光，是难以忘怀的屐痕历历。

车厢中的各式乡音，晕车人的呕吐声，行李箱中偶尔传来的一声鸡鸣鸭叫，组成奇异的交响曲。摇滚青年的长发，女高中生的美腿，少妇的香水，老者儿的山烟味儿，啼哭的婴儿，公务员的电话……各种脸孔的聚集，狭小空间的共处，让人想起庞德那首著名的诗歌《地铁车站》。

最原汁原味最接地气的生活在这里呈现。无论他们喧闹还是沉默，在车厢这头还是那头，都能以种种面目透露不难破译的密码，看出他们影影绰绰的人生轮廓。任由一辆车把他们摆渡到一个特殊的舞台，使得他们既是戏中人，也是观众。

车站便是摆渡的码头。它见证离别哀愁，也历经重逢喜悦。它见证生活一点点变化，一日日参透世相人心。

从老车站望去，至少有我三十年的生活影子，它是我的另类书记官。

年少，第一次到县城，逛街回来找不到车站，彷徨无依，像找不到妈的孩子。

念书时代一直晕车，一进车站就恶心，犹如走进地狱；每次下车时踏上站台，就像迈进了天堂。只有在车站，才能体会如此极端的感受。

工作后，不知多少趟班车载着母亲为我准备的棉被、腊肉、花生、板栗、土鸡……在山路上穿行，在车站落脚。一直到我也这样拎着大包小袋，陪着孩子从车站出发去往异地。一样的布景，不同的是主角配角有了交换……

要多少年在车站进进出出，才可以彻底治愈一个晕车重症患者。要多少汽油味的熏蒸，才可以修炼得任其颠簸倒腾如履平地，甘之如饴。

这一场见证多么必要，几乎就是重温了一遍人生。

这趟车的前排坐的都是客运人，司机，车主。他们在谈论新的客车运营模式。老车站故去，迎来新车站的亮相。新车站的新也不仅在物质，新的运营模式也将出现，让人充满期待，心生欢喜。可惜去车站的日子越来越少了，以后我和新车站的回忆，一定不如现在丰富。

作者简介：高雁，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，古蔺县作协副主席，第二届全国书香之家获得者。作品散见《四川文学》《青年作家》《四川作家》等报刊。出版个人散文随笔集《闲思絮语》，长篇小说《蔺州硝烟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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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阳骁